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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5/11 17:20:00

至元二十九年(年),元朝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元世祖忽必烈决意发兵征爪哇,并且此次远征军出征的始发港就定在了泉州后渚港。是年十一月,福建、江西、湖广三省军士在泉州集结。十二月,远征军吹响发军号角,泉州后渚港内长帆舞动,一场血战在即……“征爪哇之战”究竟有何历史背景,其真实过程又有何故事?为探究其秘,泉州晚报记者日前专访泉州历史文化中心理事吴远鹏,听其述说“征爪哇”一役之始末。

□记者吴拏云整理报道

(图片除署名外皆由受访者供图)

元世祖画像

船队克服险恶海况

至元二十九年(年)十二月,由史弼、亦黑迷失、高兴率领的爪哇远征军从泉州后渚港起航后,沿着海岸线往西南方向航行,经七洲洋(今七洲群岛东南洋面)后往南,到万里石塘(西沙群岛),往南,历交趾、占城(今越南北部、中南部),至东董、西董山(今越南藩切市东南),混沌洋(越南中部占婆岛东南洋面),橄榄屿(今越南东南部头顿市西南昆仑岛),牛崎屿(今马来西亚彭亨州关丹市东南),假里马答(今印尼西加里曼丹坤甸市西南卡里马塔岛),到达勾栏山(即:构栏山、勾阑山,今加里曼丹岛西南的格兰岛)驻扎。对此,在《元史·史弼传》中有明确记载:“十二月,弼以五千人合诸军,发泉州。风急涛涌,舟掀簸,士卒皆数日不能食。过七洲洋、万里石塘,历交趾、占城界,明年正月,至东董西董山、牛崎屿,入混沌大洋橄榄屿,假里马答、勾阑等山,驻兵伐木,造小舟以入。”这条航路虽是宋代以来泉州往返爪哇的惯行路线,但是沿途要经过七洲洋、万里石塘这两处风浪诡异、暗礁密布的危险海域。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七洲洋”是海上丝绸之路中以泉州港为主要始发港,航向西南海域的航线必经之处,它位于海南岛东北方海域中的七洲列岛附近洋面(今海南岛文昌县东北海中)。方回有诗曰:“泉州出门七州洋,飞樯舞帆朔风吼”,汪大渊在《岛夷志略》称:“谚云:‘上有七州,下有昆仑,针迷舵失,人船孰存’。”古代各种更路簿和航海指南,也对七洲洋海域的险恶海况即特殊山形水势都有所描述。

不过,从现有史料看,远征军船队的这次航行虽曾遭遇风浪,还是较为顺利地抵达了目的地。

《元史》对此次远征有记载

召开构栏山军事会议

至元三十年(年)初,远征军经过一个多月的海上航行,驶抵爪哇。战役正式拉开帷幕。吴远鹏表示,这场远洋征伐的经过在《元史》中的《史弼传》《高兴传》《亦黑迷失传》和《爪哇传》都有记载,但详略不一,综合起来相互比勘可以大致还原整个战争的过程。

《元史·爪哇传》载:“三十年正月,至构栏山(又称勾栏山)议方略。”大军抵达加里曼丹岛附近后,先在构栏山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制定战略方针。构栏山,即今加里曼丹岛西南的格兰岛,这里离爪哇岛已经近在咫尺了。此次会议决定“先礼后兵”,远征军随即在爪哇各处进行招谕活动,也就是以元朝皇帝的名义对爪哇各处的驻军进行招抚。《元史·爪哇传》载:“二月,亦黑迷失、孙参政先领本省幕官并招谕爪哇等处。宣慰司官曲出海牙、杨梓、全忠祖,万户张塔剌赤等五百余人,船十艘,先往招谕之。”而后,远征军兵分两路,一路由主帅史弼等率领水军,从爪哇的杜并足出发,航至八节涧等候;另一路由高兴、亦黑迷失等率领马步军,副元帅土虎登哥等搭乘钻锋船伴行,亦从杜并足出发,经戎牙路、麻喏巴歇前进,至八节涧与史弼军会合。“杜并足”,今厨闽;“八节涧”,在今泗水以南;“戎牙路”,即重迦罗,在今爪哇岛泗水一带;“麻喏巴歇”,今惹班。

元军出征图(现代画作)

影视作品中的史弼(中)形象

偏信一方答允联手

不过,当元朝远征军抵达八节涧时,却收悉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消息:此次讨伐的主要对象——爪哇国主葛达那加剌已经被杀,不仅如此,葛达那加剌的女婿土罕必阇耶还派人跑来向远征军求救。《元史·史弼传》,“时爪哇与邻国葛郎构怨,爪哇主哈只葛达那加剌已为葛郎主哈只葛当所杀,其婿土罕必阇耶攻哈只葛当,不胜,退保麻喏八歇。闻弼等至,遣使以其国山川、户口及葛郎国地图迎降,求救。”原来当时爪哇国主葛达那加剌与葛郎国主哈只葛当开战,葛达那加剌不敌被杀。葛达那加剌的女婿土罕必阇耶前去报仇同样被打败,大量领地被占。无奈之下,土罕必阇耶退守麻喏巴歇,同时向元军乞怜,表示愿意归顺请求救援。

想象一下当时史弼面对的情况有多尴尬:当你带着一大帮人马,坐船数千里,一路怒气冲冲、杀气腾腾,憋着一股劲打算来了就把敌人打个七荤八素。结果到了才发现扑个了寂寞,对手没了,却多了个抱大腿的。寻仇不成,难道还要成为拉架的?对爪哇人生地不熟的史弼此时也是脑回路清奇,原本可以坐山观虎斗的他,偏信土罕必阇耶之言,答应要帮着打葛郎国。

《元史·爪哇传》记载:“三月一日,会军八节涧。涧上接杜马班王府,下通莆奔大海,乃爪哇咽喉必争之地。又其谋臣希宁官沿河泊舟,观望成败,再三招谕不降。行省于涧边设偃月营,留万户王天祥守河津,土虎登哥、李忠等领水军,郑镇国、省都镇抚伦信等领马步军水陆并进。希宁官惧,弃船宵遁,获鬼头大船百余艘。令都元帅那海、万户宁居仁、郑珪、高德诚、张受等镇八节涧海口。”元军和土罕必阇耶手下就在八节涧会师,水陆并进。哈只葛当的谋臣希宁官见势不妙,弃船逃遁。元军随即缴获葛朗国鬼头大船百余艘。

五千兵力击溃十万大军

“元军虽然仅有五千兵力,但这支部队可以说是精锐之师。”吴远鹏称。元军在八节涧立营,留部分兵力镇海口,然后进兵。土罕必阇耶遣人报告说葛郎军来攻其地,史弼等即率军赴麻喏巴歇,击退葛郎军。随即分兵三路与土罕必阇耶之军一同进攻葛郎都城答哈(今谏义里),葛郎国主统兵十余万与元军交战,结果还是被元军打败了。国主哈只葛当被迫出降。《元史·爪哇传》载曰:“(三月)十九日,至答哈。葛郎国主以兵十余万交战,自卯至未,连三战,贼败奔溃,拥入河死者数万人,杀五千余人。国主入内城拒守,官军围之,且招其降。是夕,国主哈只葛当出降,抚谕令还。”

另据《元史·史弼传》,“弼与诸将进击葛郎兵,大破之,哈只葛当走归国。高兴言:‘爪哇虽降,倘中变,与葛郎合,则孤军悬绝,事不可测。’弼遂分兵三道,与兴及亦黑迷失各将一道,攻葛郎。至答哈城,葛郎兵十余万迎敌,自旦至午,葛郎兵败,入城自守,遂围之。哈只葛当出降,并取其妻子官属以归。”元军以五千兵力战胜主场作战的十余万葛郎兵,足见这支部队是何等的骁勇善战。

哈只葛当投降后,其子昔剌八的、昔剌丹不合逃入山谷,元军副帅高兴率兵深入追击,并擒得昔剌丹不合。据《元史·高兴传》,“哈只葛当子昔剌八的、昔剌丹不合逃入山谷,兴独帅千人深入,虏昔剌丹不合。”

遭遇背后毒手伤亡惨重

哈只葛当投降后,四月二日,土罕必阇耶要求回国,表示将更换正式降表并准备向元朝入贡自己所藏珍宝。史弼和亦黑迷失信以为真,派万户捏只不丁和甘州不花带兵两百人护送土罕必阇耶回去。副帅高兴擒得昔刺丹不合等人后,返至答哈城,听闻土罕必阇耶已被送回国后,不无担忧地说,放土罕必阇耶回去无异于纵虎归山,是极为失策的。

高兴看人真的很准,土罕必阇耶确是一个心狠手辣的阴谋家,当他利用元军击溃葛郎军后,早就计划好要对这帮远道而来的“恩人们”下毒手了。四月十九日,在返国的途中,土罕必阇耶公然叛变,杀害护送他的元军将士后逃去。《元史·爪哇传》载:“十九日,土罕必阇耶背叛逃去,留军拒战。捏只不丁、甘州不花、省掾冯祥皆遇害。”

没过几天,土罕必阇耶集结起在数量上优势得多的兵力,突袭元朝远征军。元军毫无戒备,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伤亡惨重。幸好史弼、高兴、亦黑迷失等都是久经沙场的猛将,稳住士气且战且行,带着残兵突围,登舟回国。据《元史·史弼传》,“弼自断后,且战且行,行三百里,得登舟。行六十八日夜,达泉州,士卒死者三千余人。”《元史·高兴传》载:“土罕必阇耶果杀使者以叛,合众来攻。兴等力战,却之。”《元史·亦黑迷失传》载:“诸将议班师。亦黑迷失欲如帝旨,先遣使入奏,弼与兴不从,遂引兵还。”等到远征军68天后返回泉州时,五千名勇士只剩不到二千人。从整个战争的过程来看,大将高兴在此战役中有勇有谋,表现比较出色。而史弼和亦黑迷失虽然也很勇猛,但却缺乏谨慎,导致在遥远的异国他乡收获一场惨败。

关于哈只葛当及其妻、子的最后结局,出现了不同的记载。《元史·爪哇传》载:“得哈只葛当妻子官属百余人,及地图户籍、所上金字表以还。”《元史·高兴传》则称:“遂诛哈只葛当父子以归。”

元帝大怒重罚责任人

吴远鹏认为:整个远征爪哇战役,元军以五千兵力,远涉重洋,孤军深入到中国军队从未抵达过的南洋岛国,转战爪哇,先灭葛郎国,后虽遭叛失利,损失三千余人,但所幸仍能撤退返国。未全军覆灭于海外,已属万分不易。

由于臣服爪哇的目标没有完成,且折损士兵严重,忽必烈大怒,史弼、亦黑迷失受到责罚,两人都被没收了三分之一家产。不过,亦黑迷失毕竟是忽必烈的心腹,后来他的那部分财产又得以返还。《元史·史弼传》:“于是朝廷以其亡失多,杖十七,没家赀三之一。”《元史·亦黑迷失传》:“以所俘及诸小国降人入见。帝罪其与弼纵土罕必阇耶,没家赀三之一。寻复还之。”

副帅高兴因未参与商议纵放土罕必阇耶,且多战功,未被惩处,还得到奖赏。而《元史·高兴传》载:“诏治纵爪哇者,弼与亦黑迷失皆获罪,兴独以不预议,且功多,赐金五十两。”

后来,史载忽必烈准备再次调集大军前去征讨爪哇,而且计划将兵力增加到5万。然而还没有出动,忽必烈就驾崩了。朝廷各方势力忙于争夺皇位,也就无暇顾及再征爪哇了。

病卒伤兵成早期华侨

这场远洋征伐还有一个意外的后果:在爪哇留下了一些元朝病卒伤兵,他们成为印尼早期的华侨。据元代两度从泉州港附舶周游列国的杰出的航海家汪大渊《岛夷志略》的“勾栏山”条记载:“国初,军士征阇婆,遭风于山下,辄损舟,一舟幸免,唯存钉灰。见其山多木,故于其地造舟一十余只,若樯柁、若帆、若篙,靡不具备,飘然长往。有病卒百余人不能去者,遂留山中,今唐人与番人丛杂而居之。”

吴远鹏表示,从征爪哇这一重大军事行动由后渚港出发,就可以证明,元朝鼎盛时期的“刺桐港”其具体位置就是后渚港,同时也是元代重要的军事港口。当然,作为当时的“东方第一大港”,刺桐港不会仅仅是一个港口,而是以后渚港为中心港区,包括南关港、法石港、美山渡码头、文兴渡码头、乌屿码头等内港、渡口码头在内的组合港区。后渚港至今还遗存有宋、元时期“睡木沉基”结构的古渡头遗址,并发现元代祭海神的五个风水塔,塔石上刻着“至元癸未仲夏廿年,后山杨应祥刻”。年后渚港发掘出距今多年的宋代木造远洋货船沉船,这更进一步证实了宋元时期享誉世界的刺桐港即是后渚港。

“我们从征爪哇军队和船队的集结情况,可以大致判断出泉州港的规模。如前所述,元世祖忽必烈原先是准备派遣二万兵士、五百艘船队出征爪哇的,能容纳这么多的远洋海船、战船集结的泉州港,其港口空间结构之开阔、港口设施之完善、配套设施之齐全,是可以想见的,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元朝时泉州刺桐港的规模。”吴远鹏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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