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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10/16 15: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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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近年来,“南阳作家群”持续壮大,涌现出一大批富有活力的青年作家和文学爱好者,在文学的道路上探索实践,取得了亮眼的成绩。南都晨报一直重视培养本土作者,全力扶持本土作者成长。春暖花开之时,《梅溪副刊》开设本土青年作家、文学爱好者作品专版,搭建展示交流平台,为南阳文学事业繁荣发展贡献力量。

作者简介:李虹,南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曾用笔名远方胡杨,作品发表于《神州乡土诗人》《躬耕》《南阳日报》《南阳晚报》《南都晨报》及网络平台,年获《躬耕》诗歌奖。

空谷

立春刚过,山谷中游人稀少,风冷冽,寒依旧。一两嗓喊山之声弥散成更深的静。

拦截溪流而成的湖泊一半结着薄冰,一半泛着微澜。冰面冻结的柳枝、苇秆有着简笔画的线条,静穆而疏朗。山坡上积雪未融,烟岚淡淡,似一幅幅水墨雪景。栎木、水杉、油桐和一架架虬曲的葛藤混杂的落叶林中,枯枝败叶在雪下呈黧黑色,似野火燃过的灰烬般冰冷。涧冰坠裂的玉碎声在耳边颤动,那些起起伏伏的绿波花海、嘤嘤相杂的鸟鸣都望空而来,在时光的废墟上虚拟生动。你的感官似乎触摸到花香的流溢、光影的浮动……

溪流入口处,乱石堆叠。这些曾经立于高处的坚硬灵魂安静地躺在这里,被流水日夜消磨而终将粉碎,像在芸芸众生中你的影子。很多时候,你像希绪弗斯推着命运的巨石,奋力托举。意志力在崩塌和重建中交替,那些跌落的沉重像心有不甘的音符躁动着你的神经。

沿着长长的木质栈桥走向湖中,倚栏而望,藏青的湖水映着披雪的峰岭,幽深而寒意森森。湖面幽蓝的光火焰般跳动,像一部经典的封面引诱你打开。这时,你想起梭罗的《瓦尔登湖》,啊!这“神的一滴”是大山深情的凝眸,饱含慈爱悲悯的目光赋予山中万物以灵性。那些从枝叶间、岩缝里涓涓而来的山的血脉,那些激情的闪电、诗意的雨雪、日月的光影都沉向那安宁的归处。与它对视,你在一股潜流中抵达自己内心的隐秘之境。

向晚,山寺的钟声微雨般落下。一种浩大而洁白的宁静覆盖了你心中纷扬的尘。抬头望天,你知道,春风很快会撕开这灰蒙蒙的天幕,扯出大片大片的蓝,洁白云朵像奔向天空的羔羊,遍布山野。你空阔的心中,一个春天正倾巢而出。

磨屋街

离开了大半辈子,白发苍苍的秀作为资深文物专家受邀参加南阳市冢岗庙东周墓葬群考古论证,来到发掘现场,望着岗下薄雾蒙蒙的水库,秀的心再次触摸到故乡……

“当,当,当……”寨门外南北二庙的晚钟敲响了,悠长清远的钟声在泗水岸边坡岭间回荡。河边洗衣的秀抬头望去,太阳已坐上西坡头。北边青石台阶上,北庙深红的外墙、灰色的殿脊、高挑的飞角翘檐在金色夕照里气势恢宏而庄严。诵经的”嗡嗡“声一波接一波传来。

心急回家,秀细细的胳膊扬着柳木棒槌拍打石板上的粗布衣裳,水花四溅。寨墙垭口处几个淘气娃子不时地把土坷垃抛入水中,荡起一圈圈波纹。爹说泗水来自北边五垛山,一路汇流到这里,围拢了街的北、西、南三面。河水经年累月冲积出这块肥田沃土的船型地,磨屋街风水好,水涨船高,临水而居却从未遭过水灾。

看天色不早,秀匆忙洗好衣裳放入柳条筐,沿寨墙根儿往北寨门走。寨门外北庙门口有老街的戏台,明天是小满会,一群人正用长木杆搭台架。

耕地人牵着老牛从地里归来。秀穿过厚厚的寨门进了街。南北向长街,两边交错的夹巷,都在寨墙围护之中。寨墙有两丈多高,基底厚丈余,黄土层层夯筑,厚重坚固,虽破损不堪却气势不减。磨屋街原名魏家寨,因王莽撵刘秀时,刘秀避难磨屋而得名。古老的街市历来商贸兴盛,热闹非凡。秀的先祖们在此经营油坊、染坊、歇脚店,世代家境殷实。清末民初,刀客横行。民国十九年,宛北刀客魏国柱攻破磨屋街寨门,烧杀劫掠。秀家十几间门店毁于一旦,祖父气病身亡,家道中落。仅剩三间茅屋,秀爹以杂货店和种地谋生。虽然生计艰难,读过私塾的爹不忘教秀识字。

街西侧地主张家高门楼上亮起了马灯。昏黄灯下,雕花门楼油漆斑驳、白粉外墙已片片剥落,但这青砖灰瓦的大宅院在一排排茅屋中仍不失为老街的吉光片羽。走过张家长长的院墙,豆腐坊毛驴“嘚嘚”的蹄音清晰可闻,紧邻豆腐坊便是秀的家。爹外出进货,娘正把门外的货物往屋里搬,外屋堆得没个下脚地儿。秀晾下衣服,忙帮娘倒腾。

黎明,一勾下弦月挂在老槐树枝头。一家人早早起床,开始忙活。对面胡辣汤店的大锅盔已出锅,飘来了花椒麻盐的香味。几丈开外,打铁铺叮叮当当,响得铿锵。风箱呼呼响,大铁锤落在铁砧上,火星四溅,一片红光。摆着货,爹说今年本街戏班在北庙唱,石桥镇大调曲子在南庙唱,够热闹的。老街有戏班,每年冬闲季到来年麦收前,本街和外来的戏班轮番登台献艺。“去磨屋街看戏听曲”是十里八乡人心心念念的美事。紧锣密鼓一敲响,暗沉的日子就亮堂了。

早饭罢,街上人流已熙熙攘攘。来赶会的人不单为看戏,还为买卖而来。赶着两轮牛车毛驴车的、推着吱吱扭扭独轮车的、挑担的、擓筐的,带着山货、农资、手艺活儿上街卖点零花钱,换点儿油盐、火柴、洋油等生活用品。男人们要去铁匠炉前添置新农具,回炉整形旧家什;女人们头等大事是烧香。家里做买卖的去南庙拜拜关老爷,求子的去北庙奶奶堂拴个娃娃,还有许愿还愿的,给迷茫的灵魂寻一处皈依之地。

秀家门前不时有女人买针头线脑,男人买桑杈锄把之类的农具,爹娘忙个不停。秀推起一小车香烟、瓜子和小零食往北庙去。出了寨门,秀透过攒动的人头望见台上的猩红幕布和小厮们手摇的黄龙旗,戏唱得热闹,买卖也吆喝得热闹,就推车停在庙门口。未到午时,秀的小车渐空,一天下来收获颇丰。

夜幕降临,娘守家,爹带秀去南庙听曲儿。夜色中,南庙像一幅巨大的剪影贴在天幕上。戏台两边银杏树上悬两盏大马灯,照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一阵弦筝丝鸣渲染着人嘶马喧,旌旗招展的场面。继而,着竹布长衫的老者手执檀板、正襟危坐,引吭高歌。一段戏文秀记了几十年:东周王庭风雷动,二王拥兵称霸雄。红尘纷起三鸦道,姬朝败走洛阳城。旌旗猎猎马萧萧,周室王鼎成迷踪……

一边听,爹一边给秀讲着戏文。秀问爹啥是鼎,爹说:这鼎有点像咱做饭的黑铁锅,是皇帝的传国之物,皇帝有它才能坐稳江山,周朝的王子姬朝带着它逃难到咱这儿。又听台上唱到:伏牛余脉一坡岭,绵延横亘泗水东……

“看官,咱这儿地气好,有龙脉。知道为啥这东岗叫冢岗庙吗?史传王子姬朝死后就葬在泗水东岸的岗上了。“那鼎也埋了?”台下有急性子的发问。“这就是一段千古谜案了。传说那鼎被投入泗水河里,秦始皇和后世的皇帝们曾派人打捞多年,没找到。”

戏场一阵躁动,“明儿大伙儿都去河里找,找到能坐朝哩。”随后一阵哄笑。秀惊奇万分,竟仿佛看到那黑黝黝的大鼎在河水中晃动……

半个多世纪之后,站在水库边双眼润湿的秀又看到解放后背着书包的自己,看到五七年磨屋街动迁时带着先人遗骨远走的乡亲,看到那长长的街道、高耸的寨门、香烟缭绕的南北二庙……没入冢岗庙水库蓄起的一汪碧水之中。她想:冥冥之中,在那些出土的文物中定会邂逅一段铭刻在童年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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